通红地太阳刚爬上枝头,猴头湾内便传来阵阵挖掘机轰鸣声,住湾内不远的老高打开门揉了揉眼,看到正在指挥挖作业的高俊生,嘴里冒出句“总算开了些窍”,随即披上外套沿土路缓缓走了过去。
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,高庄村民组绝大多数组民姓高,不是村支书高俊生的长辈,就是手足兄弟。
“俊生啊,那天开小组会讨论挖猴头湾这口塘,我说了你两句,别往心里去啊!不过你看你干了这些年书记,咱们自己组啥也没干,是挺不对的!”老高说罢斜眼瞅了瞅高俊生。
“叔爷,您说哪的话!挖塘都是根据轻重缓急的,我虽然是书记,也不能徇私啊!”高俊生连忙解释。
老高听罢倒也没往下接话,只是瞅了瞅走过来的土路微微一笑,道:“你多上上心,想办法把这条路也给修了,咱们大家都能受益!”
“只要政策允许,我也想修啊!”
老高眼瞅着没话说了,又瞟了一眼挖机,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,连忙说道:“一会挖机挖那半边,都是菜园地怎么过去?几乎家家都有呢!”
高俊生似乎早料到老高会这样说,停下指挥挖掘机的手直视着老高,道:“叔爷,挖塘是好事,上次开小组会不是说好了么,稍微压坏点菜大家不要计较!”
怎知老高一听不乐意了,摇头开始数落。
“你是书记,跟施工方说一下的事,一家一户给个两百赔偿,又不用你自己掏!都是亲戚,这点小忙不帮别说做长辈的不支持啊!”
老高这番话说出来,高俊生属实有些生气,他望向池塘那头绿油油的菜园地犹豫片刻,突然灵机一动,转向老高问道:“家家户户都有,这么说菜园地有我自己家的吗?”
“那可不,那边上两块是你爸种的,你妈身体不好,给她吃的!你跟施工方说一下,你爸也能有两百呢!”
老高笑了起来,心想谁又能和钱过不去呢。
“这样,小爷,我跟挖机师傅说一下,一会从我家菜地过去,就不用赔偿了!谢谢小爷提醒!”
高俊生这番话将老高气得直接冷哼了一声,甩了甩衣袖便转身往回走。
大约过了一会,挖掘机从自家菜地上开了过去,一个人影又顺着土路走了过来,高俊生心中暗道不好,来人正是自己的父亲。
“这挖掘机从这走挺合适哈?我辛辛苦苦给你妈种的菜就这么没了!”
父亲刚到身边,就开始惋惜起来。高俊生嘴上不说,心里却明白,这些年为了照顾母亲,父亲耗费不少心血,这些菜是他中午趁母亲睡着种辛苦下的。
“爸,是叔爷没让你来的吧?你是我爸,我的工作你要支持,牺牲点咱们自己家的东西不算啥!”
高俊生耐心解释着,其实这些年父亲何尝没有支持他,母亲的住院单从来没申报过医疗救助,车接车送去医院从来都是自己掏钱,就连让同事带个菜回家,都自己掏钱补上...
“唉!可惜了!”
父亲摇着头叹气。
“爸,这里有200块,你拿着!”
“我要你钱干什么?”
父亲眼珠子瞪得老大问道。
高俊生嘿嘿一笑,说:“我私人掏给你得了,赔偿要不得!我是书记,更要以身作则!”
父亲听罢苦笑着摇摇头,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塞进他手里转身便往回走,嘴里一边嘟囔着。
“我还能不了解你的性格,再有人来记得发根烟,跟人家讲清楚!傻孩子!”
顾不上心头涌起的暖流,高俊生又忙着扯开嗓门指挥挖掘机作业,他的影子被阳光拉长在猴头湾下的冲田中,格外高大。